2018年4月28日 星期六

數術文化的現代意義與未來展望(摘要)


時間:2018年四月二十七日下午三點
地點:輔仁大學羅耀拉大樓301會議室
對談者鄭志明教授(輔大宗教所)朗宓榭教授(紐倫堡大學、第八屆杜聰明獎得主)

今天輔大宗教所邀請到朗宓榭教授(Michael Lackner)與鄭志明教授對談術數文化,十九世紀以來術數文化過去往往被視為是「迷信」,因此術數知識的價值被視為是很低的。對此,鄭志明和朗教授都試圖透過新的觀點,來闡釋現代文化對於術數的評價,也試圖挖掘出術數文化的現代意義。

鄭志明教授:
術數知識其實在各個文化之中,都被視為是天人知識的/鬼神知識的一部份,同時也跟人類的信仰密切關連。然而當十九世紀科學主義出現後,宗教在現世的生活中被排除,進而使得術數知識處於一個尷尬的地位。一方面術數知識強調天與人/自然與人的感應關係, 然而這個部分並無法被科學所接納、所解釋,最終術數知識被排除在科學知識的系統之外。

朗宓榭教授:
鄭教授所言的確是十九世紀以來,科學主義所造成的問題,但是我們嘗試從幾個不同的面向來反思術數的文化意義,我們便可以發現術數其實遠比我們的想像來的寬闊。首先,我們常常會把一些知識打成迷信/科學/偽科學,雖然這些說法在十九世紀有其進步的意義,但是在今天的使用上是相當空泛的,也缺乏具體的說明和指涉,相反的,我認為在運用這些詞彙時,其實應該要把具體的關係說明出來,即便我們說某一個東西是科學的,這個內容其實也是高度抽象的,而不是基於具體的說明。

同時我們也應該思考術數的本質是什麼? 我們了解到人類世界是相當複雜的,我們每天都必須在複雜的資訊中做出對未來的判斷與預測。判斷與預測並不是偶然或是隨機的形式,實際上仰賴於我們過去的經驗。這會回應到榮格過去所談前意識以及共時性的問題。榮格曾經提及為什麼卜筮會準確,一種說法是剛剛鄭教授所提到,在卜筮之中有一個神靈的存在,或是有天人感應的存在。但是榮格的談法是: 其實我們在卜筮之前就有一個前意識了,就已經存在一個立場,即便前意識是模模糊糊的形式。然而透過卜筮跟占卜的工具,我們嘗試把這個前意識說出來,這就反映了共時性的問題,一切看似都沒有關連,但實際上我們在占卜中,將前意識和共時性結合在一起,而產生出我們所需要的預測結果。

回到東方和西方的文化差距,其實東方也不需要妄自菲薄,其實在十七世紀,當然西方非常流行中國作為一個“理性國度”的說法,有非常多的戲劇跟書籍,都在討論東方作為一個嚴謹的、理性的主體。就這個程度而言,算命可以很理性,也可以作為未來的預測,也可以提供占卜者條件的參考。甚至算命有時候也可能跟宗教、神秘主義結合在一起,但我們也不要把宗教當作是同質性的,宗教也有許多不同的面向,像是世俗化的宗教,就跟非世俗化的宗教相當不同。

最後我也利用一些時間來介紹紐倫堡大學IKGF中心(國際命學研究中心),在這裡我們集合了中國和西方的算命師,而做了很多實驗性的研究,包括西方有占星術,而東方有八字,都是以人的出生時間作為未來的預測。於是我們找了一位印度的占星師,一位美國的占星師,一位英國的占星師,以及一位山東大學的八字學者,我們一起來討論幾個東西方的命例,並且分析各種預測術的預測結果有何異同。 

結論是很有趣的,即便大家的技術方法不同,可是卻得到了一些相同的預測結果。基於這份研究未來將會出版,我不能對細節講太多,但是值得思考的是,為什麼不同的預測術卻擁有相同的預測結果。就像是那位八字學者,提到了其中一個命例會在十一月會有巨大的成功,而命例的主人便是川普...後來的美國總統我們在預測的時候並不告訴他們這些命例的主人是誰,卻出現了一些相當有趣且一致的預測結果,這說明算命是不是一個很值得繼續研究下去的課題?

當然紐倫堡大學的IKGF中心作為一個國際性的算命研究機構,一方面希望能夠提升算命研究的學術水平,更希望能夠做出命理的比較,未來也希望能夠跟台灣的朋友多多交流,尤其是輔大宗教有那麼多的朋友在研究算命,未來還希望跟你們多多合作!!  (林育辰記錄)

2018年1月30日 星期二

Re: [問卦] 有沒有姓名學的八卦?(原刊於八卦版)



在下算命界小魯,文組廢材研究生,

姓名學在術數界算是一個還蠻基礎的知識,

以日本的熊崎氏姓名學為例,

有心學的朋友大概只要兩天時間就可學會

熊崎氏姓名學的規則在網路上很多,

像是天格、人格、外格等等,

我就不講細節,

只講關於歷史的部分,



熊崎氏姓名學大抵在大正、昭和年間興起,

當時熊崎健翁(1882-)以東京五聖閣 / 東京易學會為基地,

推廣他所發明的新姓名學方法,

這套方法以「數字代換成五行」為基礎,非常好學,

例如數字1、2可以代換成「木」,1為甲木(巨木),2為乙木(小草),

3、4代換成「火」,3為丙火(天上火、太陽),4為丁火(覆燈火、火爐的小火),
(以下木火土金水的順序以此類推、不贅述)

我認為這套數字的概念背景多少跟明代的四時五行說有點關係,

(張永堂教授則認為跟宋代的大衍數有關)

不過這新式姓名學的好處在於計算非常方便,

只要筆畫加一加就可以推斷吉凶,

相較於早期的姓名學,

往往需要取形、取義,

仰賴算命師巧思,

熊崎氏姓名學強在隨便一個算命師只要會算加法、懂一點五行生剋,

馬上就可以上手,獨當一面!

熊崎健翁,〈最新開運自在姓名數理判斷〉《幸運の占法全集:主婦の友副刊》(東京:主婦の友,1927) (藏於萊頓大學,原書非常珍貴)

至於姓名學如何傳到台灣,是一個還蠻有趣的故事,

(但學界似乎還沒有人寫過相關研究)

日本時代有一位名叫白惠文的總督府公費生,被派到日本學習農業,

在課餘白惠文先生很喜歡流連在日本的算命攤,進而結識熊崎健翁先生,

於是一邊學農、一邊在東京五聖閣學算命

甚至學成歸國後,白惠文先生也把熊崎氏姓名學的相關知識帶回台灣,

並連續出版了幾本以「熊崎氏姓名學」為主題的著作,

例如以日文著作的《姓名學の奧秘》

白惠文,《姓名學的奧秘》,(台中:瑞成,2014)


但是隨著台灣光復,國民黨強調漢文化教育,

熊崎氏姓名學也跟著受到了許多挑戰,

這些挑戰有些是技術細節上的,

例如:(1).日本漢字與繁體漢字在書寫的寫法與筆劃上有所差異

(熊崎氏姓名學的精髓就是筆劃的相加,所以筆劃差一點結果就差非常多)

(2).日本姓氏多以複姓為主(例如「本田」),但是中國姓氏往往是單姓(例如「林」)

對於第一點,白惠文一邊嘗試將《姓名學の奧秘》改版成為繁體字版本,

另一方面也開始對繁體中文的筆劃開始進行限定,

一般的作法是回頭去找《康熙字典》的書寫體,

一個有名的例子是「育」字的筆劃算作十畫,

為什麼算十畫呢?

這是因為「育」在《康熙字典》中部首屬於「肉」部,算作六畫

連同上面手的四畫作算十畫

(育的原意是家長一隻手倒抓一個小孩子、倒吊起來打屁屁、還蠻恐怖的),



第二個問題,則是在單姓的部分加上一個假數1作為解決方式

以「本田」跟「林」為例:

天格=5+5=10(陰水)

  本   5
  田   5

天格=1+8=9(陽水)

假數 1
  林   8


如果有人是單名(例如林彪),

也是採取一樣的方式,在第二名的部分取假數,

那當然有人會問說為什麼要取假數、又為什麼假數要取一,

老實說我還沒有看到原始的討論,也不知道為什麼,

反正這個習慣就在台灣沿用下來,

也可以視作為技術在跨文化環境下非常有趣的現象,

畢竟熊崎氏姓名學原本是日本的姓名學,本以日本的文化環境作為基礎

當這套姓名學流傳到東亞其他地區時,自然就有許多有趣的轉變




熊崎氏姓名學在使用上,一般上還會配合八字來使用

尤其是利用姓名學的「五行」來補八字中所缺的「五行」

(這一點在目前的算命界有很大爭議,我不擬討論這個爭議)

所以東京五聖閣 / 東京易學會也有在教人八字,

(主要以日本八字為主,日本八字可以參考阿部泰山以及梁湘潤的書,
跟中國八字有點不同,論法以十干旺絕為主)

當時算命師著眼於白惠文的成功,

於是台北車站後車站各大算命攤,

每一家算命攤都跑去買一張東京五聖閣的證書當作招牌,(梁湘潤,2010)

東京五聖閣在台灣的勢力可說是如日中天,

直到後來國民黨以「中華民國星相學會」介入算命界,

五聖閣的勢力才逐漸衰退。

(不過「星相學會」對於白惠文相當友好,白惠文也因為土地專業成為國民黨在台南的大樁腳)


註明師承於東京五聖閣的算命用箋 (鳳山:宏運閣,1982?)



即便五聖閣在戰後勢力衰退,

熊崎氏姓名學的影響力在台灣仍然非常大,

這是因為許多台灣算命師,沿著白惠文前輩的步伐,也跑去日本取經,

戰後日本的姓名學也在熊崎氏姓名學的基礎上不斷發展,

出現了大西氏姓名學等派別,於是台灣算命師就拼命拜師,

把姓名學知識通通學回台灣,以至於台灣姓名學界有名的大師太多了,

例如黃耀德《姓名學原理》、張家榮《姓名之運命》,

黃耀德的書每過幾年就在改書名再版一次, 張家榮的書則是你去他那邊算命就會送你一本,

張家榮《姓名之運命》(台北:隆運閣,1964?)
(封面是前台北市長高玉樹的題字,政商關係非常好)



這些書後來在市面上非常普及,

又因為黃耀德等人接觸了其他派別的姓名學,

所以嘗試在八十一筆劃數上加上「吉凶」,(有時候還會加入神煞)

一般吉數(例如16)在數字上會加個O,兇數(例如34)會加個X, 

半吉半兇的數字(例如27)則是以三角形箭頭△來標示
(我覺得這是因為庚金剋乙木,故吉中帶兇,多是桃花煞)

原本的熊崎氏姓名學,則是沒有這種吉兇的概念
(只有數字跟取象的關係,而不論吉兇)

熊崎氏姓名學不論「吉兇」,或許有其深刻的哲學思維

例如以筆劃44為例,在姓名學當中往往評斷為大凶數,為短命發狂之數

可是熊崎氏又寫道:許多的怪才、豪傑、烈婦、忠義之士也都是出於此數

所以筆劃44的確有其偏執、怪異的地方,

但是假使才能運用得宜,也有可能是不世出的大材。



最後則是姓名學倒底準不準呢?

當然從結構來說,姓名學跟所謂的「命學」有緊張關係,

例如八字/紫微斗數都是在你出生的那一刻決定命運,

結果你現在說有個後天的姓名學,可以改變先天的命運,

兩者之間豈不是自相矛盾,那麼大家取個富貴名字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所以其實單就姓名學本身而言,其準確度可能不是很準,

例如梁湘潤就曾經酸過白惠文因為不懂小兒關煞而出過包,(梁湘潤教學錄影帶)

但說是完全不準也不對,

因為以數字靈動而言,靈動的關係倒是可供參考,

例如女命27、29招爛桃花、必定活潑漂亮

男命21、23、33是領導格,個性強
(23則同時是男命的桃花數、男性容易劈腿)

女命23寡婦數(並非真的寡婦、勿驚慌),女命個性太強容易跟丈夫/男朋友吵架

數字17不論男女命個性都很硬很嗆

或是總格38有文才但無財,適合教師或藝術家,大抵如此,

以取象而言姓名學有其意義, 但是實作上,則通常必須搭配八字來論,

例如前面提到,熊崎氏姓名學往往用來補八字所缺的五行,

所以其實姓名學也是跟其他命學有很大程度的牽連,

而不是隨意亂取的, 陳品宏先生就提到若以百分比來論,

姓名學的重要性僅佔人生全部的五%,

陳品宏,《命理奧義》(台南;大成,1986)



雖然姓名學不算是非常重要,

但是八字、風水這些事物往往都不是透過己力能夠改變的,

相較之下,姓名學就跟後天的教育、努力一樣

是可以透過自己的影響而改變的

也賦予了命運另一層積極的意義

當然在現代也有許多新式的姓名學出現,

例如潘柏年教授試圖以聲韻學為基礎建立一套新式的五音姓名學,
(潘柏年、林曉筠,2017)

這也都是挑戰原本熊崎氏系統的嘗試,

未來的發展也非常值得觀察與注目。


本文僅贈給竹南黃瑞發老師,

黃老師是我姓名學的啟蒙老師

日前不幸因為癌症過世,

很感謝黃老師的無私指導,

我會努力把算命知識帶到紐倫堡的!